發布時間:2019-05-25 | 瀏覽次數:1272
有一種職業叫心理咨詢,有一種關系叫咨詢關系,有一種情叫共情,它大概是這樣的:你每周在固定的時間,固定的地點,與自己的心理咨詢師見面,談論你自己最關心的話題。咨詢師不會口若懸河,不會給你太多的建議。有時,你覺得這與和朋友聊天沒有什么區別,有時還生氣收這么多咨詢費用,有時你會困惑我在咨詢中會得到什么?
有一陣子我在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咨詢中心做個人體驗,咨詢中心在二層,有一個高高的旋轉的臺階。我每次都是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走上去,好像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與咨詢師對話——人生何嘗不是這樣的螺旋上升呢。
一個個片斷躍入我的腦海:當碰到深深的絕望時,咨詢師說:“雖然時間到了,你還是可以呆一會的。”當我感覺自己很糟糕時,咨詢師說:“這些事情,你好像一件件都做到了,雖然你覺得自己可能都做不到。”
“你都做到了”這句話,給了我巨大的信任與力量,是的,我做到了。更重要的是,他從來沒有將自己看成一個神,或將我視作脆弱無助的、需要他拯救的人。
就是在咨詢關系這樣安全的空間,轉化發生了:我的憤怒轉為悲傷,悲傷轉為無助和絕望,當我在無助與絕望中推開那扇門,會有一個人在那里等我,于是無助和絕望就轉為了希望和力量。
原來咨詢師就像是一個“抱持”的母親,在這里我開始認識到自己:我的脆弱、悲傷、恐懼、依賴、渴望、抱負;還有我的喜悅、 我的愛、我的恨、我的憤怒、我的攻擊性,這些都是我的一部分,我開始變得豐富。我開始嘗試將愛與恨做一個整合,開始嘗試容納愛、恨這些矛盾與沖突的情感。
原來,這就是書本里講的“抱持”:一個“抱持”的母親依靠直覺安排環境,使嬰兒有一個充分的體驗空間,而不讓需求、情感或刺激過于大量或過于頻繁地出現。抱持的結果會產生這樣一個嬰兒:既被充分地喂養又感到很真實。
用溫尼科特的話來說,這樣的嬰兒能夠“應對生活中的困難”;用杰羅姆·弗蘭克關于心理治療的本質的觀點是:“當我們感到被抱持的時候,我們就能將我們自己導向未來。”
這種穩定的咨詢關系,就像是前進路上的燈或是象黑暗隧道中前面的光,我與自己的咨詢師一直前行,直到那光越來越明亮,我也成了來訪者前進路上的燈與光。
所謂“臺上一分鐘,臺下十年功”。我一次次的參加督導,一次次的個人體驗,一次次的理論培訓,在一次次的讀書中,反思自己與來訪者的工作:啊,這像是我的這一個來訪者,這書上講的就是他的感受。哈,原來他是這樣想的。
我小心翼翼地學習如何與來訪者一起工作,如何讓來訪者感覺到咨詢關系的穩定,學習如何讓來訪者能感覺到被理解,也學習如何能讓來訪者感覺到:你可以相信我,不會傷害你,不會像你的父母一樣虐待你。
就算是來訪者猛烈的攻擊我——“都是你的錯”時,我也努力的站在來訪者的位置上,進入到來訪者的世界里,感受來訪者的感受。那一刻:我仿佛變成了來訪者,我也體會到來訪者的苦難;而這個時候說出的話,總是來訪者內心最想表達的或是最渴望的部分。
寫到這里,我也想到我的老師徐凱文說過,咨詢師的電話有時候是一條生命線,在來訪者最需要幫助的時候,無論何時何地,電話接通的那一刻,我們就有機會為他們注入關注、善意與勇氣。我在徐老師身上感受到了咨詢師最重要的氣質:沉穩;在面對危機時,咨詢師心中也許有焦慮與恐懼,但更多升起的,是一種對生命的珍惜與敬畏。
這就是我在我的咨詢師、我的老師那里感受到的。我現在也將這份我感受到的傳遞給我的來訪者們:穩定的設置中的穩定的關系、溫暖而有力抱持、關注、好奇的耐心的探索一個人的內在的世界,促進一個人改變的發生。
回看在北師大的咨詢,當時我很好奇,為何感覺咨詢師沒有說什么或做什么,就能讓我從咨詢前的虛弱無力,變作咨詢后的神清氣爽?現在我明白了,那可能是因為,當你絕望的時候,遇到最好的慈悲、善良與大愛,而這滋養著我的希望!